今天是二月最後一天,早上沒趕到去隔壁鎮上課的巴士,空氣冷著讓人無法忘記現在還在冬末。坐在桌前,看著這本被電腦跟書籍擠壓蹂躪過的日記本,內心的感受是很複雜的。想著當初會帶著它,是因為希望短暫回台灣的這段時間,仍能維持紀錄日常的習慣。結果,一天都沒寫到,甚至還忘了它的存在;至於會放在電腦夾層,原因是不希望它產生皺褶。命運是不是真奇妙?
一本日記本成了這副模樣,我看著它發呆,越想越出神,開始想著最近自己面對系上課業的態度:一是對上課感到排斥,只想把自己關在宿舍或是去其他鎮上玩;二是一想到團體報告,就會問自己要不要期末考多寫一些申論題來逃避。種種跡象反映出內心處在不健康的狀態,跟我壓爛的筆記本不謀而合地走在同一個命運上。
我問自己,這可是你曾經懷抱著希望的事啊,為什麼活成了現在的模樣?捫心自問,我喜歡學習到的心理學理論解釋出某個心理狀態時的瞬間,也對人類行為所造就的心理結果的理論有興趣。
現在試圖逃避的我,是不想面對用英文交談間空白那幾秒鐘的尷尬,不想直視討論報告時語句頓塞而無法順暢傳達想法的時刻,更是對無意義的社交感到厭煩。想想日記本,其實可以換一本新的,但你不討厭它,你願意繼續在上面寫日記,你只是討厭自己的行為造成的結果。
這次從台灣帶回來的其中一本書是《易經的生命哲學》,作者在新書序中提到歷史上許多偉人都曾受過厄運與苦難的磨練,而提升了德性與精神上的昇華。英國詩人拜倫曾說「逆境是通向真理的第一條道路」,也是法國文豪巴爾札克所說「苦難是人生的導師」。
平凡人如我正面對著「困難」成為課題向我走來,現在不面對,未來依舊會用另一種方式襲來。「所以,不要放棄啊。只要是可以堅持的,不堪的狀態也會走到盡頭!」眼角飄過日記本上不知是哪次閃過想法時寫下的句子,來安慰現在的我。
下了整個禮拜的雨,今天終於見到了沒吸水的紅水泥磚原有的顏色。看著窗外,雲散落在環山之間,山頂周圍散落的雪與樹林的交疊。昨天剛跟朋友聊到離開這裡的那天,最捨不得的是這片山還有她。有時會開玩笑地跟台灣的朋友說,我這趟根本是在義大利的山裡修行。這句話的玩笑成分只有 30%,因為我確實在這裡感受平靜、感受大自然滋養內心,讓緊繃的心情得到緩解。
有時會想,開始變得喜歡擁抱大自然,一直嚷著「想住在被森林環繞的地方」、「想住在有海的地方」,是因為真真正正地感受過他們能令人打開心胸,即使我樣貌平凡、情緒複雜,也能毫無保留地被接著。我無法解釋曾透過大自然的力量獲得了多少個療癒的時刻,也許說服的原因根本不需要存在。因為每當我落下,它就像個天使,抬頭即能撫慰人心,讓我的世界逐漸被溫柔環抱,儘管沒能馬上見到光明,也能得到短暫的救贖。
有時我就站著,腦袋空著不讓一點想法鑽過,就這麼看著特倫托的環山,只有我跟山。李白寫的《獨坐敬亭山》所道出的心情,此刻的我算是走了一回了吧。
眾鳥高飛盡, 孤雲獨去閒。 相看兩不厭, 只有敬亭山。
李白《獨坐敬亭山》